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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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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久雨初晴,一縷薄煙從無邊的山脈間升起,直接天海雲霞。

林間空氣裏彌漫著各種香料的味道。

煙的來處是一口正在沸騰的湯鍋,十幾個修士把鍋圍的水洩不通,眼神如狼似虎。

林襄身上被下了十餘道定身符,半個身體泡在裏面。

水溫恰到好處,太適合泡澡了,舒服到他連話都不想說。

“襄崽,我不是要破壞你和瑤瑤的關系,我只是想加入你們。”

這聲音聽起來溫潤如玉,淡泊清雅,聞言那群修士主動讓開一條道,一位人如其聲的白衣少年款款走來,懷裏還抱著一位嬌媚的少女。

白蓮看了看懷裏乖順的花瑤,再看看鍋裏不得動彈的林襄,眸中春風得意之色難掩,面上還是做出不忍的樣子。

“襄崽,為我義父獻身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氣,反正你天資不夠,註定無法化形成人,你就安心去吧,兄弟我會替你照顧好瑤瑤的。”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這就好比一對好兄弟,一天大哥看上了弟媳,於是弄死了小弟,在他臨死之前還要抱著美人去他面前做出一副責任深重樣子。

林襄肚皮朝天翻了個白眼。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已經見過太多離譜的人和事了。

比如他,死了又活了,投胎成了一只鳳凰崽,整天啾啾叫。

比如他媽,手氣差還愛賭,有一次輸慘了就把他扔給狗頭蜥抵債,自己則跑出去瀟灑,可憐了那只蜥蜴,還沒對象呢就要幫欠債人養孩子。

比如他幾位爹爹,仙門之首,魔族霸主,妖王大人,殺手大佬,哪個都是可以出去橫著走的角色,為了爭誰先給他餵奶,打了不下幾百回,他家那草房子是塌了又塌。

經過太多事的磋磨,林襄以為不會有更離譜的事出現了。

可總有人一次又一次給他送人頭,呸,是驚喜。

他能夠忍白蓮到現在還不動手,全因為這小子欠他一大筆錢沒有還。

作為爹爹們認定的世上最可愛最治愈的小東西,擼一次他的毛一兩黃金,包月八折,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而這小子白嫖了他三個月!整整三個月!

要是被他那幾位善妒的爹爹知道,恐怕白蓮會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他明示暗示過他多少回了。

攔住不讓他走,把賬本甩他面上,在家門口貼還錢啟示,給他唱討債歌……

通通跟看不到一樣。

白蓮是當今仙門之首的義子,人稱聖子,花瑤與他是同門,因天賦極高被稱為聖女。

聖子聖女天生一對本該是段佳話,但奈何郎有情妾無意,花瑤全部心思都放在林襄這只萌崽身上了。

既然拆不散,索性就加入,白蓮自詡魅力師兄,門內小弟子都唯他這位大師兄馬首是瞻。

拿下一個林襄,自然是不在話下。

就像最近,林襄一見到他就無比熱情的飛撲過來,雖然啾啾啾不知道在唱什麽,但是離開的時候死命叼著他的衣服不讓他走。

還把他的畫像掛在房門口,甚至主動把記載著私房錢的賬本送給他。

一臉欲說還休的樣子。

這是什麽?這不就是小弟想孝敬大哥嗎!

白蓮也沒想到自己的魅力居然這麽大,連一只山雞都折服在他腳下。

這前所未有的感覺很微妙,但還挺不錯的。

白蓮還沈浸在人生贏家的美夢中,腰間的通信玉佩突然亮起了光,他臉色微變。

義父怎麽來的這麽快?

來不及思考太多,白蓮剛整理好儀容,猛地刮起一陣罡風,吹的眾人衣袍翻飛,幾欲站不穩。

狂風中,有幾人踏雲緩緩而來,周身有彩色靈力流轉不息。

不禦劍,不用符,而禦雲,有如此功力的大能世間屈指可數。

為首那人白衣翩躚,身姿輕盈,面若神祗,位於狂風中心卻穩如磐石,連根頭發絲都沒有亂。

白蓮換上笑臉,趕緊迎了上去行禮,“蓮兒在此恭候義父多時了。”

白尋塵微微頷首,鳳眼微闔,註意力落到了他背後那口大鍋上。

剛剛是他的錯覺嗎?好像看到崽兒在裏面洗澡。

白尋塵的目光壓迫感過強,白蓮身為義子也很少敢直視他的臉,只得低頭說道:“蓮兒在這荒山苦守數月,終於為義父尋到了可以緩解寒癥的藥引。”

“嗯。”白尋塵淡淡一句聽不出喜怒,直覺讓他想去靠近那口鍋。

白蓮順勢做了個請的手勢,“義父請看,這就是那只做藥引的靈禽,此物體肥心寬,樣貌上乘,歌喉悅耳,藥效必然不錯。”

那邊林襄早就聽到了動靜,悠悠從鍋裏探出腦袋來。

和白尋塵四目相對,林中突然靜的可怕。

尷尬的氣息在四處流竄,林襄最先忍不住吐了個泡泡。

“啾。”

不好意思,剛才水喝多了。

轉念一想,對長輩不能夠這麽無禮,而且看白尋塵的臉色,黑的能滴墨,他已經生氣了。

擔心等會這裏會血流成河,林襄立馬朝他揮揮翅膀打了個招呼,並熱情介紹起自己的新身份。

“如您所見,我就是您的藥引,據說為您獻身是我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說完後埋低了頭,尾羽抖了抖。

看上去怪嬌羞的樣子。

白蓮不悅,又想在白尋塵面前出出風頭,便大聲呵斥道:“閉嘴,蠻荒野物,義父有允許你開口嗎!”

其他弟子立馬應和道:“山裏的土包子沒教養,那比的上師兄你孝順又聰慧。”

“師兄乃皎月之輝,怎麽和一俗物相提並論,失了身份。”

只有花瑤冷著臉靜靜看著,不動聲色拉開了和這群人的距離。

林襄本來想開口提醒他們一下,別擔心,你們的白掌門其實脾氣好的很。

還有,他現在臉色不大好。

話還沒說出口,他們又要把林襄摁進湯裏。

“混賬!放肆!”

聲如怒雷,林葉簌簌。

一股強勁的罡風裹挾著怒氣平地而起,氣勢洶洶把白蓮掀翻,重重摔到了不遠處的樹幹上,樹幹裂開了一道駭人的口子。

白蓮跪在地上嘔出好幾口血,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襄從鍋裏一躍跳進白尋塵懷裏,而白尋塵非但不嫌棄他弄臟了道袍,還溫柔地拿出手帕給他擦拭身體,動作熟練至極,那些親侍甚至給人一種習以為常的感覺。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撞傻了,看到了幻覺。

十多道定身符和禁言符居然都沒有困住林襄,他難道是故意被擒的?可是為什麽呢?

白尋塵看林襄的眼神讓他嫉妒到發瘋,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長輩對晚輩無限寵溺無限疼愛的眼神。

憑什麽?他才是白尋塵的義子,未來的縹緲峰掌門,可暗戀自己已久的花師妹,尊敬無比的義父都要對林襄另眼相看。

不止是他,在場的其他弟子也驚到說不出話。

那可是他們的白掌門,眾仙門之首,差一步即可登天,冷面無情,雷厲風行,不近人情到像塊千年不化的玄冰。

可現在就因為林襄主動蹭了蹭他,啾啾啾不知道說了什麽,白掌門他居然笑了!

比白尋塵拿劍抵在他們脖子上還嚇人。

可接下來還有更讓他們大跌眼鏡的。

白尋塵居然拿出那頂華蓮轎輦,連聖子都不能夠上去的地方,林襄被小心翼翼捧著放了上去,還特意墊了好幾層軟墊。

接著掏出隨身常備的點心果子,林襄看上那個,白尋塵就親手餵他。

就像是位為孩子操碎了心的尋常老父親。

那雙如羊脂玉一般的手,使起劍來淩厲無比,掃蕩六合不費吹灰之力,厲害極了也漂亮極了,而此刻,居然用來剝葡萄皮。

簡直就是在把千年人參當柴燒。

連白尋塵的親侍們都看不下去了,那流出來的是葡萄汁嗎?不,那是他們的心頭在滴血。

即使已經知道他們的掌門一遇到林襄就會變了個人,他們還是看得嘴角抽搐。

在看到林襄又把一顆千金難求的靈果咬了一口覺得不好吃給隨手拋了後,親侍們終於看不下去了。

“咳咳,掌門,聖子還在吐血,是否需要救他。”

白尋塵臉上的那點溫柔霎時無影無蹤,眸子慍色再現,柔聲對著林襄說了句,“襄襄乖乖待著別動,爹爹去去就回。”

聲音裏帶著冷意。

林襄放下爪子裏的果子,憐憫地看了眼白蓮,仿佛已經預見到他的結局。

不過這都是他活該,早還錢不就沒事了。

白尋塵原本就是掌管懲戒,很清楚如何懲罰弟子可以讓他們既受夠苦,也不會被指責殘忍。

只是揮了揮衣袍,白蓮便痛苦的像只蚯蚓一樣弓起身,肉眼可見的皮膚上青筋暴起,口吐白沫,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他弟子見狀連忙跪下求饒,“掌門息怒,這都是白師兄用修煉資源逼我們做的,弟子無意沖撞您的靈寵啊。”

兄弟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白蓮氣的又吐了口鮮血。

再吐下去白蓮恐怕就撐不住了,這怎麽能行,欠的錢還沒還呢!

林襄大發善心打算阻止一下,但它現在圓的跟球似的,死命伸長小短腿也夠不到地面,身體一個不穩差點摔了下去。

“啾!”

好在白尋塵及時察覺到他在做危險動作,閃回來接住了他,帶著無奈揉揉了他毛茸茸的腦袋,嗔怪道:“都說了別動,摔著了怎麽辦?別學你媽一天到晚到處亂跑。”

把林襄好好放回轎輦上,轉身又要去虐白菜。

再虐人真沒了。

林襄忙叼住了他的袍子,“啾啾啾。”

白尋塵冰冷的面上浮現一絲疑惑,“怎麽?你要為他求情?”

林襄猛搖頭,示意白尋塵靠近,趴在他耳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那種眼神讓白蓮心頭狠狠的抽了一下,遍體生涼。

“啊!——”慘叫聲貫透密林。

有句話說的好,殺人誅心。

要摧毀一個人就要先摧毀他的意志,林襄啪的往白蓮頭上貼了張符。

這符功效很簡單,讓人看到心裏最害怕的東西,並無限放大恐懼,直至精神崩潰。

白尋塵看到符紙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這是襄襄畫的?”

林襄點頭,淡定答道:“平平無奇一張紙而已。”

白尋塵眼神變了變,惡魘符繪制過程繁覆,至少得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夠畫的出來,而且由於此法過於殘忍,早就被各大仙門禁止。

在白尋塵的認知裏,他家的崽天真,單純,柔弱,善良,可愛,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屬於他。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的崽很弱小,必須要護在他的羽翼下!

感覺到白尋塵詫異的註視,林襄歪頭解釋道:“啾啾啾。”

是我媽給我玩的。

可愛天真的樣子讓白尋塵差點沒維持住高冷的形象,只想把孩子摟進懷裏狠狠地揉。

是了,這才是他的乖崽。

“這東西怎麽能給你當玩具玩,太危險了,蘇蘇心也真大。”

他媽心大這件事眾所周知,能把鴆酒當開水喝,做出多離譜的事情來都不奇怪。

白蓮的慘樣看的一眾弟子心驚肉跳,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看著差不多了,林襄還記著要討債,便放過他。

符剛撕下來,白蓮連滾帶爬沖過去抱住白尋塵大腿,“義父,您聽我解釋,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這樣。”

可能是看不下去了,花瑤也站出來替他說話,嗓音嬌柔,“是啊,掌門,不能只聽林襄一面之詞。”

白尋塵說道:“哦,那你來說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蓮感激地看了眼花瑤,花瑤也朝他頷首,似乎在說,放心吧師兄,我一定會幫你的。

他就知道,師妹心悅他這麽久,為他送藥,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做香囊,少女春心呼之欲出,定然是心疼他,看不得他受一點苦的。

至於林襄,給他洗幹凈脖子等著!

花瑤:“掌門,師兄不是要把襄襄燉湯,您誤會他了。”

白蓮瘋狂點頭,“嗯嗯!”

花瑤:“他只是單純想要襄襄的命而已。”

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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